凡妮莎的兩光生活

這趟來北京，有很多不一樣的體會。

以前來，不是觀光就是出差。觀光的時候，有家人作伴，內地的朋友帶領，出入有專車接送，想要參觀古蹟，還有對清代歷史一把罩的姨公詳細解說。出差的時候，住的是五星級酒店，來來往往的也不過就關在不一樣的會議室裡，看到的還是進步的北京、給外國人看的北京。

這一回，為了上學方便，我們在學校附近找了間四星酒店入住。北京的許多大學都坐落在海澱區，北大、人大、法大、郵電大學、外語學院....，本來我美麗的幻想是，老大去上課的時候，我就一天一校園的優雅閒晃，中午夫妻倆一起用個餐，下午我又可以開心的逛校園，感染一下傳說中大陸大學生努力的氛圍。怎知，來到這兒後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大學區的北京，我印象中進步又古典的北京，搖身一變，變成我不想走不想看連空氣都不想呼吸的北京。

我並不想批評這座古老又充滿歷史的城市，但是，走在街道上，卻還是有那麼多不可思議的畫面不斷出現在我眼前。我驚訝的看見小孩子當街大小便 (其實在香港迪士尼就見識過了，但不知怎麼著我很難想見這樣的事在北京出現)、美髮店直接將剪落的客人頭髮掃在路邊人行道上、建築區裡的勞工在人行道上的樹蔭下赤裸了上身鋪了紙板就地午休、路旁小男生的褲襠前後都給挖了個大洞、兩三歲的小孩不分男女都給剃了光頭 (是省理髮費用嗎?)…。

走出酒店，除非艷陽高照，否則天空永遠是灰色的。出門不用五分鐘，我的呼吸道就開始不舒服，彷彿整個城裡總有著有無限塵埃。空氣裡總有種說不出的氣味，混合著尿騷味、汗味、體味、垃圾味、以及我重度懷疑的"痰"味。我學會了低著頭走路免得踩到地上的痰，我學會了經過有水窪的地方前就忍住呼吸免得聞到任何異樣的氣味。我知道會引起異樣的眼光，但還是不得不帶著墨鏡出門，因為只要少了它，我的眼睛就忍不住的流出目油 (老了)，而且，我擔心、也不想讓路人看到我因為難聞的氣味而一次又一次皺眉的模樣。

儘管如此，通往學校的路上，仍算是美麗的。綠樹成蔭的街道，放眼望去就是一片舒坦，只是，走在路上的我，總是會為了視覺與嗅覺的極度不協調而感到說不出來的奇妙。搭地鐵進市區的時候，不排隊的爭先恐後本是意料中事，只不過下班時間萬頭鑽動卻沒有空調的地鐵著實讓我苦著一張臉的忍受。在王府井地鐵站買票時，我傻眼的發現明亮的購票大廳內卻有明顯的尿騷味，how could that be possible?? 我不斷的搖頭問身邊的老大，老大笑著說，是我以前來北京都過的太爽了，或者說，我這麼多次的大陸經驗都是爽爽的過，從來沒有貼近過居民的生活脈動。所以我看到的、欣賞的，是觀光客眼中的北京、是外國人眼中快速崛起的中國。

前兩天晚上我們去王府井大街閒晃，看到王府井書店，我忍不住就衝了進去。地下樓層不算，書店似乎有四層樓高，一樓擺的，不外乎就是暢銷書與最常使用的專業或考試書籍。走到暢銷書的區塊，一面牆左右兩邊，居然滿滿的、全部都是教人如何成功、如何致富的書籍。我來來回回走了兩趟，整個一樓沒有我想要的文學書目，心裡覺得無趣，也懶得往樓上走。想著，許多人批評台灣的年輕人不求上進，可是，如果整個國家的年輕人都只想上進呢？只想成功、只想發財、只想致富，但不追求身心的平衡、不改變生活的禮儀，像這樣"努力"的青年，對國家，真的是好的嗎? 一個國家的建設與硬體可以在短期內突飛猛進，可是文化禮節、內在涵養的改變又需要多少時間？

忍不住想起多前到紐西蘭旅遊時，機場大廳內醒目的招牌用中文及羅馬拼音寫著"不准吐痰"，一看就知道是為了中國人寫的。那塊牌子現在不知道還在不在？走過世界那麼多角落、來過大陸這麼多次，還沒有一回，我像現在這麼感嘆。或許是因為早年來的時候整個中國的進步繁榮還不明顯，軟硬體的落差還不足以讓我感受到極大的不協調，也或許是年紀慢慢大了， 對於生活的品質跟環境的要求越來越多，總之，這不會是我最後一次來中國，以後要來的次數還很多，但希望，可以不要再有這樣的感觸了。